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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落摘抄】海伯利安的陨落

喜欢海伯利安系列

读书笔记:


  • 修辞



它的音色因年老而变得刺耳,但是音调却柔滑如昂贵的甜露酒。




最终这一天在失望和疲乏中过去,东面山谷峭壁投下的影子横跨过墓群和山谷,就像幕布垂下,宣布一场不成功演出的结束。




然后我坐起身大口吸气,警觉地向四周看去,期望柠檬色的地毯和桃色的光芒会像热梦一般退去,只留下痛苦、浓痰和可怖的咯血。亚麻布上染满血迹,这间充满阳光的屋子消融成西班牙广场黑暗公寓的阴影,四处鬼影陆离,约瑟夫・赛文敏感的脸庞朝前凑来,注视着我,等待着死亡降临在我头上。




指向最北方的大陆,那块地方在随调板上漂浮,像是草草描就的马头和脖颈,而这只动物自胸部和背部肌肉开始的地方以锯齿形终结。“




霍伊特对地狱的看法是触知性的;它是体内不停迁移的痛苦,像是参差不齐的金属线划过他的血管和内脏。地狱是关于那些阿马加斯特贫民窟中将要饿死的孩童的记忆,是那些想把男孩派到殖民战场上送死的政客脸上的笑容。




我游回自己意识的表面,像一个潜泳者正以极快的速度从深处上升。头疼得要命。肋骨也疼得无以言表。




舰迅速转航、开火、燃烧,就像希腊的三层桨战船挤进阿忒弥希恩海峡。




不会真正地进入内核,我想,因为内核包围着、包裹着其他地方,就好比一片接纳不同洋流和大型海湾流的大海,洋流则自以为它们分割了海洋。




虽然我倾向于将寻求终极智能看作是业余爱好,而非宗教。你可以将其比作制作瓶中船[15],指挥官,或者是争论针尖上能站立多少位天使,蒙席。”




空气从卡萨德身边掠过,犹如一张毯子慢慢蒙过他的脸颊。


天空充满了孤苦无依的热气球,都是从旋风大屠杀中救回来的,它们多姿多彩的球体朝着天空飘翔,如同一大群葡萄牙士兵。辐射蛛纱伸展开薄如蝉翼的太阳能翼翅,收集着阳光。




他的童年是颓废与优雅、美丽与腐朽的甜香奏出的混成曲。




城市依然洁白……白得像没被流沙淹没的白骨,白得就像土黄色头骨里的牙齿。




在格伦德尔蹂躏了蜜酒厅之后,他们想要运用电子和愤怒的连续光束来杀死格伦德尔。




塞利纳斯看见会众厅那宏伟的穹顶,他曾多次在那里进餐,开始是与上百位艺术界同好,然后是比利移驾到济慈之后,与那些出于种种匪夷所思、难以查证的原因而留下来的各自沉默的人,最后是单独一人。形单影只。曾经,他放下酒杯,回音便会在藤蔓交错的穹顶下缭绕半分钟。 茕茕孑立,陪伴我的只有那些莫洛克,塞利纳斯想。但到最后,甚至连莫洛克都离别我了。只剩下我的缪斯。




近在几千米外,诗人之城的废墟耸立着,衬着天幕显出锯齿状的轮廓。




那不是人类的惨叫。那哀泣声调是超声波乃至更高频,听得拉米亚牙齿发酸,她用发白的手指紧紧抓住手枪。那声音又戛然而止,犹如唱针被突然从唱片上拨了起来。




向内核宣战……那就像……就像鱼向水宣战,就像司机因为别处传来烦人的车祸报道,就攻击自己的电磁车。” 悦石没有笑。“我住在帕桃发时,我的祖父还健在,”她缓缓说着,方言越来越重,“有天早上,他因为家用电磁车启动不了,就用脉冲步枪朝它射了六发子弹。散会,顾问先生。”




一棵五公里高的可怕荆棘树拔地而起,高高地耸入血红的天空。繁密的树枝与尖钉上,处处有人影扭动:近一些的,能认出是受苦的人类,那些太远的,看起来很小很小,活像一串串灰白的葡萄。




卡萨德感觉到,痛苦是一种听不见的声音,一种毫不停歇、痛苦粗砺的洪亮之声,就像是几千只不懂音律的手指砸在了上千个琴键上,奏出响亮的痛苦之管风琴曲。




阳光偷偷溜进山谷,扫过墓群。狮身人面像就像某种食肉野兽一般,盘踞在他们头顶,健壮的前肢在他们入睡的楼梯两旁伸展。




痛苦,他发现,是有结构的。它有一个建筑平面图。它的结构比一只拥有腔室的鹦鹉螺更加复杂,比扶壁众多的哥特大教堂带着更多巴洛克风格。即使在喊叫时,马丁・塞利纳斯也在研究着他那痛苦的结构。他意识到,那是一首诗。




马丁・塞利纳斯热泪盈眶,他大笑着。“瞧,老妈!”他叫着,哈哈大笑,钢铁长矛仍然屹立在粉碎的胸膛上,探出了一米,“我能从这里看到整个城市!”




第二首更好,虽然沾染着罗曼蒂克的病态,是那过度罗曼蒂克、过度病态化时代的产物: 这生命之手,温暖能干,诚挚欲攫取, 但若身处冰冷寂静之坟茔,这冰手仍欲去, 白天多寒瘆,梦夜多凄苦 汝欲汝心血不流 甘愿让我红色血脉再次流 汝内心平静我能见,我把你紧紧拥在手。




他们进入了一条流动的深红大道,上面都是些未知的数据搬运器。布劳恩猜想,一个红血球在某条拥挤的血管里看到的就是这个样子的画面。




布劳恩被来往的数据流冲击着,几乎是在被一些大如旧地月亮的人工智能践踏,但即便在坠落并被数据流之风吹打的过程中,她仍然能感觉到远方的灯光,虽冷但很诱人,她知道,不管是生命,还是伯劳,都还没和她断绝关系。




“我的生命、教导、苦难、微小的胜利、无数的失败,这一切最终把我带到了这里——超越信仰,超越人道,超越纯洁。弥尔顿式的挑衅。




随着卡萨德那猛烈的冲刺,那超现实的、脱离了时间的风景——极简抽象主义舞台设计家手下的光阴冢山谷,通过塑料浇铸,在黏滞空气的凝胶中建造——也似乎在颤动。




那一击发出的声音回荡在这冻结的山谷中,就像一把从几英里上空投下的斧子砸中金属红杉的心脏的声音。




神林的树梢世界延伸向地平线,树叶屋顶闪着微光,移动着,仿佛是活着的海洋。杜雷知道自己正处在世界树的高处。




上焉者毫无信心,”他想,“下焉者满腔是激情的狂热。”




咳嗽的围攻过去了,但是虚弱依旧像一块岩石毯子压在我身上。




二楼的两间房间又小又窄,天花板却很高,而且黑咕隆咚的(虽然每间房间都点着一盏磨砂灯,似乎是什么鬼魂点亮的,并等待着其他鬼魂的大驾光临)。我的房间是其中较小的那间,虽面对着广场,但今晚从高窗旁看到的一切仅是黑暗,更深的阴暗叠着阴暗,伯尔尼尼的幽冥喷泉发出不停的潺潺声,更加重了一种阴森的特色。




虽然每间房间都点着一盏磨砂灯,似乎是什么鬼魂点亮的,并等待着其他鬼魂的大驾光临)。




教堂蹲伏在黑暗中,就像庞大的茶色猫蹲在外面台阶的顶部。




我想象着幽灵的双手牵拉着腐朽的钟绳。或者腐朽的双手牵拉着幽灵似的钟绳。




热病在今夜压迫着我,就像浸水的厚毯子又湿又重,令我窒息。




那是一片缀满恒星的银河,亮光间几乎没有黑暗的容身之地。




严重的疾病有着某种唯我主义,它们会提起一个人所有的注意力,就像庞大的黑洞会逮住任何不幸掉入它临界界限里的东西一样。


我的大脑把这一切接受为嘈杂声,然后重组为诗文。每一天每一夜,那天地万物的痛苦潮涌过来,在我头脑的高热走廊中徘徊,成了诗文、意象,诗文中的意象,复杂无止境的语言之舞,时而平静仿若一首长笛独奏,时而尖厉、刺耳、混乱,就像十几队管弦乐队一齐演奏,但始终是诗文,始终是诗。




璀璨光阴冢中发出的光线呈现出浓厚的琥珀色色泽。




就在他注视着伯劳的时候,山谷中的其他运动都静止了,沙子一动不动地悬在空中,璀璨光阴冢中发出的光线呈现出浓厚的琥珀色色泽。




我在其中飞翔,仿佛一只迷失在罗马废墟中的信鸽,在曾经熟悉、恍惚想起的人造建筑间胡乱扑腾,企图栖息在已经不复存在的遮蔽物中,逃脱远方的猎枪之声。




他死了;死亡的沉寂如熏香般在空中飘浮。




虽然当时女儿还在,但对他们来说,她已经遗失在时间的简单箭头中了。




似乎缩小了,但从他身上辐射出来的热情好像照亮了整个房间。他的脸在即将消失的光线下成了一个苍白的椭圆。亨特微微感觉到一条金色的反射日光在天花板和墙壁的接壤处移动,但济慈的眼睛始终盯着白日的那个最后小点。




济慈又痛苦地活了三个小时。就如一位游泳者,偶尔从他淹溺的痛苦之海中冒出头来呼吸点空气,或是小声地说些急切的胡话。




死亡,我发现,并不是场令人愉悦的经历。离开西班牙广场熟悉的房间和迅速冷却的躯体,就好像由于火灾或是洪水而被逐出了熟悉的温暖家园,被赶进了黑夜。




“……明白我们的祖先……我们自己……和一个跟人类命运毫无瓜葛的力量签订了一份浮士德式契约。




随着巨大的传送门变得晦暗死寂,特提斯河已成一潭死水。河水涌出、干涸,鱼儿们在二百个太阳的照射下烂成一堆。




卢瑟斯将自己扯碎,就像一头狼撕咬着自己的内脏。




“不,”梅伊娜・悦石筋疲力尽地说,“他统治的是一个不复存在的帝国。而我依然统治着被我摧毁的世界。”




我看见万方网正在吞噬自己。布劳恩・拉米亚眼中的万方网是一个有机体,一个有意识的生物体,与其说是城市,不如说更像一种生态系统。基本上就是这样。现在,由于远距传输连接已经终止,那些大道中的世界往自己身上折叠、塌陷,外部数据网也同时崩溃,就好像一个大帐篷突然没了撑竿、铁丝、支索或者桩柱,万方网吞噬了自己,仿佛某种贪婪的食肉动物突然发了疯——撕咬着自己的尾巴、肚子、内脏、前蹄和心脏——直到最后只剩下愚蠢的爪子,猛咬着一片空虚。




景象,就好像是上帝的模拟体厌倦了蚂蚁在自己的大脚趾上胡乱涂鸦一样。




立即被光耀的海伯利安扫过, 火焰长袍从脚后跟一泻而出, 发出一声啸叫,仿若大地之火, 将柔顺、无形的时间女神吓跑, 让她们的白鸽之翼索索发抖。他踏火而翔。





  • 环境描写



特提斯河是唯一的一条遍及环网的河流,一路流经永久远距传输门,穿越两百多颗星球和卫星。




军部空间无敌舰队主要军力包括一百多艘主力神行舰:暗黑的攻击航母,它们的发射臂扎成一捆,看起来好似投枪;C3指挥舰,如同黑水晶质地的流星既美丽又别扭;球根形状的驱逐舰,看起来像是臃肿过头的火炬舰船;环形防御警戒哨,它们所蕴含的更多是能量而非物质,宽大的密蔽护盾现在设置为全反射——明亮的镜面反射着鲸逖星群和它们四周上百条燃烧的尾迹;快速巡洋舰在舰群中游走,仿若鲨鱼在漫游的鱼群中穿行;笨重前行的军队运输船,它们的零重力舱室中装载着上千名军部海军陆战队队员;数十艘补给运输船——三帆快速战舰;快速反击战斗机;鱼雷自动负载调节器;超光信息接力前哨;还有远距传输跳跃舰船本身,庞大的十二面体船壳植满了一排排触角和探针,如梦如幻。




每一间墓穴都有它慑人的时刻,让人心里充满希望和可怕的预感。




沙。一阵狂刮、怒吼、飞旋的沙暴席卷而来,满是尘砾,像颗颗小针把她的脸刺得生疼。营火已经灭了,上头覆满了沙。沙子已经堆积在三座帐篷的迎风面,而帐篷的侧边则猎猎飞舞,在风中啪啪作响,好似步枪声。新刮来的沙子堆积成丘,在营地四周茁壮成长。帐篷和装备的背风处,布满了条纹、沙脊和沟壑。




四面大型的全息图框包围了我们,深层摄影和扬声器传送来的超光信息填满了整个屋子:无线电在战斗机之间喋喋不休,战术指挥频道咔嗒作响,各宽频波段、光激射频道和可靠超光线路上满载着舰船之间的直接信息,战场上所有的喊声、叫声、呼声和咒骂声成为了以无线电信号和人类声音为媒介的所有媒体的首要内容。




战略决议中心如同铺着灰色地毯的矩形飘浮在星丛和爆炸声中,海伯利安的边缘发出湛青色的光芒,填满了北面全息投影墙的一半,垂死男女的尖叫声从每一个频道传来,充斥着我们每一个人的耳膜。




帐篷开始散架,沙粒在木桩和线锚身边软磨硬泡,最终,它们都垮了。




沙暴让他们觉得自己似乎处在一间疯狂的屋室中,墙壁和天花板每时每刻都在变化,一会儿房顶在他们头上很近的地方,四墙只有堪堪几米远,猛然间墙壁又退到了远处,屋顶朝上空飘去,仿佛是柴可夫斯基《胡桃夹子》中的那个场景。




不只是跃迁船和远距传输密蔽球体在海伯利安的L3点像一个发光的新月一样飘浮,更有数英里长的千兆超频光纤如蛇一般穿行过永久跃迁船的远距传输入口,微波中继器在那几英尺之间机械地往返穿梭,




霍利河在旧城的中心蜿蜒流淌,逐渐变得平直,流向北方看不见的笼头山脉,另一条支流蜿蜒隐入东南方的堰木沼泽,我知道在那边,它会逐渐拓宽,沿着鬃毛高地衍出河谷三角区。




广场上和小巷中都搭着临时帐篷,沿路排着上千个睡袋,就好像一长溜颜色暗淡的衣服包裹,等着被收走洗净。




塔楼里熊熊燃烧的火焰反射在山谷上下四散八落的水晶碎片表面。风突然偃寂,烟雾缭绕,扑上夜空,朱红色的沙丘在火焰映照下越发鲜亮。越来越多的晶片脱落掉下,有些吊在熔出的玻璃细丝上晃荡,空气里突然又充满了风声。




“树梢”坐落于巨杉成林的星球上,位于最高的某棵树上,占据了好几英亩面积的上枝,距地面达半英里。我和亨特爬上一段楼梯,此处有四米宽,掩映在宽如大街的庞大树枝之间,它们的树叶都如船帆大小,而主干——被聚光灯照亮,只能从树叶的缝隙间瞥见——比大多数山脉的正面还要峻峭和雄伟。树梢的上层建有凉亭,其中坐落着二十个用餐平台,入座的依据是阶衔、特权、财富和权力的升序排列。




柠檬色的天空已经溶解成了暗淡的藏红花色,很快又褪入热带地区色彩鲜亮的黄昏,好似一块厚重的蓝色帘幕挂上了天空。神林有六颗小月亮,从这个海拔看去,有五颗都清晰可见。在我观赏星星隐现的时候,有四颗正竞相穿越天穹。空气中富含氧气,几乎有些令人陶醉,并带着一种浓重的湿润的青草香味,那味道让我想起了自己逗留在海伯利安的清晨。




海伯利安的首都在燃烧。而旧城部分,杰克镇,俨然一幅风暴大火的微型画,郊区点缀着一百堆小火,一线沿着公路排列到机场,如同精心布置的烽火信号。甚至连霍利河都燃烧了起来,一股油火在陈旧的码头和仓库下蔓延。卡萨德看见火焰中耸立着一座古老教堂的尖塔。他立即开始寻找西塞罗,但酒吧已被河流上游的烟雾和火焰淹没。


头顶的狮身人面像似乎摇摇欲坠起来,一会儿向左边倾斜三十度,一会儿又向右边倾斜五十度。杜雷知道这不过是时间潮汐的暴虐扭曲了他的感官,但这景象还是令他跪在石头上狂吐不止。




海伯利安的太空已被军部和驱逐者游群占领,两者都携带着错综复杂的数据网褶皱起伏和网格。拉米亚拥有了新的视野,她能看见军部数据流的上千个层面,它们像一片波涛汹涌的墨绿色数据海洋,密布着暗红静脉般的安全频道和旋转的紫罗兰色球体,带着黑色的抗噬护航员,那是军部的人工智能。伟大环网下属万方数据网的一条伪足从自然空间中流出,穿过舷侧远距传输器漆黑的风井,沿互相交叠的瞬时波纹那不断延伸的波形前锋移动。拉米亚认出,那些波纹是从二十个超光发射仪发出的持续不断的脉冲信号。




一长列蓝色的熔融火焰在极其强烈的日光下闪耀着光芒,只可能是大气层中的太空船。索尔上下跳跃,多天以来第一次感觉到如释重负。他大声喊着,跳跃着,直到瑞秋忧虑得大喊大哭起来,索尔才停止了动作,把她高高举起,虽然他知道,她的目光还无法集中,但依然希望她能看见那艘正在降落的美丽飞船,它正在遥远的山脉之上划着弧线,朝高地沙漠降落。 “他说到做到了!”索尔大喊,“他来了!飞船会……” 三声巨响几乎同时在山谷响起:头两声是飞船减速时它的“脚印”超过它自身从而形成的声波激突。第三声是它坠毁的声音。






一长列蓝色的熔融火焰在极其强烈的日光下闪耀着光芒,只可能是大气层中的太空船。索尔上下跳跃,多天以来第一次感觉到如释重负。他大声喊着,跳跃着,直到瑞秋忧虑得大喊大哭起来,索尔才停止了动作,把她高高举起,虽然他知道,她的目光还无法集中,但依然希望她能看见那艘正在降落的美丽飞船,它正在遥远的山脉之上划着弧线,朝高地沙漠降落。 “他说到做到了!”索尔大喊,“他来了!飞船会……” 三声巨响几乎同时在山谷响起:头两声是飞船减速时它的“脚印”超过它自身从而形成的声波激突。第三声是它坠毁的声音。




比起鲸逖中心几英里高的办公尖塔,这地方更为美丽雅致;圣彼得大教堂延绵了六百多英尺,伸向苍茫之中,十字耳堂和中殿相交的“十字架”有四百五十英尺宽,并且戴上了米开朗琪罗十全十美的穹顶,凌驾在祭坛上方几乎四百英尺高的地方。伯尔尼尼的青铜华盖,装饰华丽的顶篷,由扭曲的拜占庭式支柱支撑,凌驾在主祭坛之上。这浩瀚的空间被赋予了人类的尺度,这样一来就可以让人们观察到在祭坛上进行的隐秘仪式。柔和的灯光和烛火照亮了大教堂内一处处不连续的区域,光滑钙华石的表面闪烁着光泽,金色的马赛克装饰变成了深浮雕,并可以分辨出那些无穷无尽的细微之处——支柱、上楣、宏伟的穹顶上画着的、雕刻着的、凸起的各种细部。上方远处,闪电接连不断在风暴中显现,闪光通过黄色的彩色玻璃窗涌进来,柱状的闪耀之光斜射向伯尔尼尼的“圣彼得宝座”。




“十字形照亮了这一来自希罗尼莫斯・博施画笔下的场景,我凝视着这无穷无尽的通道,放眼望去,的确是无穷无尽,但并非空无一物……不,完全不空。 “起初,我以为那是一群群活人。那是一条由脑袋、肩膀和手臂组成的河流,延绵不绝,伸向目力所及的几公里之外,人流偶尔会被停放的车辆所截断,那些车辆全都是相似的锈红之色。随着我走向前,向离我不足二十米远的那面被人挤得水泄不通的墙壁走去,我意识到,他们是死尸。几十万、几百万的人类尸体伸向我目力所及的通道中,有些伸展四肢,躺卧在岩石地面上,有些在墙上撞得粉身碎骨,但大多数都躺在其他尸身之上,紧紧贴着,把迷宫的这段大道堵得水泄不通。




一幅中央图像——很可能来自一艘低轨道的转播舰船——显示出十二面体的奇点密蔽球的放大画面,它那三万平方米的表面依旧完整如一,依旧在天国之门的烈日照射下闪耀着光芒。然后,突然之间,那光芒增强了,那建筑最近的一个面似乎炙热灼烧了起来,塌陷在自己身上,不到三秒时间,球体膨胀,里面囚禁着的奇点逃脱了,吞没了自己,也吞没了方圆六百公里之内的一切。




突然之间,泥滩市顶上的云朵闪烁起来,似乎巨大的探照灯被开启了。十几束清晰的宽光束朝下刺进海湾和城市之中,并继续给人以探照灯的幻象,在悦石看来,它们就像是一柱擎天的巨型白柱,屹立在地面和云顶之间。




随着一股火焰和毁灭的旋风在这些百米宽的光束底部爆发,幻象终止了。庞大的蒸汽喷涌充斥了最近的摄像机,海水沸腾了。来自顶点的图像显示出镇上有着百年历史的石头建筑勃然起火,向内爆裂,似乎有龙卷风从中呼掠而过。享誉环网的漫步区花园和公共广场爆发出熊熊烈焰,泥土和残骸四处飞扬,似乎有什么无形的耙子耙过它们中间。似乎有什么无形的飓风正在肆虐,那些有着二百年历史的马尾蕨被压弯了腰,化作一团火焰,最后灰飞烟灭,什么都不剩了。




虽然如此,这依然是等待世界末日的安宁之法,坐在这个已知银河的最高生命之树的顶端,聆听着温暖的夜风摩挲着无数的叶片,瞭望着繁星闪耀,双月在天鹅绒般的天穹中急速飞过。




突然,东方仅几公里之外,等离子爆炸的完美蓝圈膨胀,向内爆裂,接着再次膨胀,发出冲击波的可见同心圆。在第一阵冲击波下,几公里高的巨树弯了,折了,他们的东侧勃然起火,万千树叶狂乱纷飞,加入到几乎接连不断的碎片之浪中,朝世界树急速涌来。在火焰圈之后,又一个等离子炸弹爆炸了。然后是第三个。




许多许多年以前,就在他挚爱的索恩河畔的维勒风榭,年轻的保罗・杜雷站在悬崖顶,安然地躲在父亲的臂弯里,稳妥地藏在厚厚的混凝土掩体中,透过一扇狭窄的窗户,他瞧着窗外,四十米高的海啸奔向了他们居住的海岸。




而现在这海啸高达三公里,由火焰所造,似乎正以光速穿过森林的无能之顶,疾速朝世界树、朝赛克・哈尔蒂恩、朝保罗・杜雷跑来。海啸所经之处,无一幸免。它狂怒地越驰越近,越升越高,越来越近,直到火焰和声音湮没了世界和天空。




公里的毫无特色的草儿在无常的微风下泛起涟漪。飞船下方,一条宽阔的溪涧,或者说是一条狭窄的河川,缓缓地流过牧场,一路向地平线行进,然后似乎飞临升天,驰向了一条变成了瀑布的河流,继而盘旋而上,穿过远方的密蔽场,蜿蜒地穿越了上面黑暗的太空,最后缩小成一条窄得看不见的细线了。 一艘小船正从那高耸入云的瀑布上驶下,朝他们这个小型世界的表面驰来。船头船尾看得见人影。




河流流经一些游群部队,它们填满了整个天穹,仿佛假星:宏伟的彗星农庄,它们灰尘盖天的表面被严酷真空下生长出来的庄稼布局所打碎;零重力球形城市,包裹着透明膜的巨大无规则球体看上去就像是不可思议的阿米巴变形虫挤满了忙碌的细菌群落和动物群;十公里长的刺丛,几世纪以来一直在增长壮大,它们的内部单元、生活舱和生态环境看上去就像是从奥尼尔的皮绳和太空时代的启蒙时期剽窃而来;漫游森林覆盖了数百公里,仿佛巨大的漂浮海藻床,经由密蔽场和缠结的束束根茎和匐茎,连接着它们的刺丛和结点——球形的树状结构顺着重力的微风轻摇轻晃,然后被一条条笔直的日光所点燃,闪耀起亮绿和深橘之色,洒下旧地秋天的数百阴影;挖空的小行星,已经被它们的居民遗弃了很长时间,现在已经交付给自动化制造和重金属再生业,表面岩石的每一厘米都被锈蚀的建筑、烟囱、骨状冷却塔所覆盖,它们的内部聚变火光让每处煤渣之地都像是伍尔坎[57]的锻铁炉;巨大的球形船坞,仅因火炬舰船和巡洋舰大小的战舰在它们的表面川流不息,才显出它们的庞大规模,看上去就像是精子在袭击卵子;还有让人永生难忘的有机体,不知是河流向它们靠近,还是它们在飞临河流……这一有机体,可能是制造而出,又或者是天然生成,但很可能两者兼具,巨大的蝴蝶之形,张开的来自太阳的翼形能源,仿若昆虫的太空船,又好像是太空船的昆虫,它们经过时,触角朝河流、贡多拉和船上乘客转来,多面之眼在星光下闪烁,小型的展翅飞翔的身形——人类——在其腹部的开口处进进出出,那船腹的大小就和军部攻击航母的登陆飞船的船舱一般大小。







  • 赛博空间



我在思维中闭上双眼,进入数据网,穿过华而不实的全局屏障,渐渐滑入表面数据的波涛之下,跟随她闪闪发光的访问脐线追寻到黑暗的遥远深处,那里流动着“安全可靠”的信息。




之所以对于这次旅途感到焦虑,其中一部分原因正是我想到自己会脱离数据网;我像是一条离开了海洋独自思考的鱼。我知觉的一部分原本正淹没在那片海域的某处,来自两百颗星球、内核的数据和公众链接的海洋,全数由曾经叫作数据平面的看不见的媒介维系,现在它被称作万方网。




如果说我以前是在数据网的海洋中畅游,那么我现在则真真正正的是在浅水区了,也许比喻为潮水坑更恰当些,而且在我们离开空港的大气包层和它那简陋的微网时,海水变得愈加浅。




布劳恩・拉米亚的数据平面模拟体和她重建人格的挚爱撞在万方数据网的表面,就像两个从悬崖上跳下的潜水者,撞进了波涛汹涌的海面。




布劳恩看到,万方网跟五级世界生态圈一样活跃互动:绿灰的数据树森林不断壮大兴盛,就在她注目观看的时候,那些树已经扎下新根,长出新枝,冒出新芽;在那局限的森林之下,数据流和附属人工智能程序的整个狭域生态蓬勃生长,绽放花朵,最后随着用途结束而凋亡;在那不断变化的如同海流的局限矩阵土壤下,数据鼹鼠、通信连接蠕虫、重新编程的细菌、数据树的根、奇异的循环指令种子组成的热闹地下生命不停忙碌着,同时,在真实和互动的纠结森林的上下左右内部,掠食者和猎物的模拟体执行着他们的秘密任务,飞扑奔跑,攀越突袭,有些则自由地翱翔在浩瀚的蓝天中,那是位于分支突触和神经元树叶之间的天空。


我独自待在这个超元网中。颜色在我上方、下方、身体中间流过……时而融化成模糊的蜡笔画,时而汇合成云彩般的太虚幻境,在某些罕见的时刻,它们会组成更加坚实的物体、形状、独特的形态,外表看上去像人,又不像人——我望着它们,就像春日里湖区的小孩注视着云彩,想象着大象、尼罗河鳄鱼、巨大的炮舰由西向东进军。





  • 叙述手法



旭日初升,阳光触到诗人之城的倾圮建筑,触摸到领事的飞船,触摸到西方的悬崖,触摸到高耸的光阴冢,与此同时,瑞秋开始了她简略但吊人胃口的故事——被选中在未来长大,那时,在内核孕育的终极智能和人类之神间展开了最后的狂暴战争。




青岛这里没有恐慌的迹象。人们被吸引到数据网和全局中,而不是在街上游玩。走在那狭窄的小巷里,我能从一千台接收器和私人通信志中听见悦石的声音,那是奇怪的和声细语,而我周围则充斥着街道上小贩的高声吆喝,电车嗡嗡地在头上的运输层驶过,我能听见轮胎驶在湿漉漉的公路上的咝咝声。 “……差不多八个世纪前,一位领导人在袭击前夕告诉他的人民——‘我所能奉献的没有其他,只有热血、辛劳、眼泪与汗水。’[29]你们问我,我们有什么策略?我对你们说:那就开战吧,在太空,在陆地,在天空,在海洋,用我们的力量,用正义和公正给予我们的力量,开战吧。这——就是我们的策略……” 青岛和永埔星之间的传送区附近有军部的军队,但是行人仍一如既往在那儿川流不息。我心里琢磨着,军队什么时候会霸占中央广场的步行街,作军事车辆运输用呢。我想,这些车子是朝前线开赴,还是朝后撤退呢? 我迈了进去,进入了永埔星。那里的街道还是干的,中央广场的岩石城墙之下的三十米开外的地方,海洋偶尔会喷溅出水花。天空一如往常,带着赭灰相间的威吓之色,在中午就显现出的不祥黄昏之色。小小的石质商店中闪着灯火和货物的亮光。我意识到这里的街上比平常少了好多人,空空荡荡的;人们站在商店里,坐在石墙或石椅上,低着脑袋,无神地侧耳倾听。 “……你们问,我们的目标是什么?我会回答两个字:胜利。不惜任何代价的胜利,不管如何恐怖也要取得的胜利,不管路途多长多难,必得取得的胜利。因为,如果无法胜利,我们都将无以生存……” 排在埃德加镇枢纽终端那儿的队伍很短。我打入无限极海的编码,迈了进去。 天空跟往常一样还是万里无云,一片绿色,浮城之下的海洋是更深的绿色。海藻农庄飘浮在地平线上。远离中央广场,这里的人更少了。木板路上几乎一个人影也没有,一些商店也关门大吉了。一群男人站在皮船码头边,聆听着一台古老的超光接收器的声音。悦石的声音平淡,带着金属质感,飘荡在充满海味的空气中。 “……但是现在,军部的部队已经在向他们的岗哨集结,他们心中不带任何感情,他们带着坚定的决心,带着信念,他们不仅仅会拯救所有面临危险的世界,而且会拯救人类霸主的一切,我们不会落入那些最邪恶、最残暴之人的暴政之下,不会让他们玷污历史……”





  • 思想观点



军国主义和嗜战的渴望本已蛰伏了一百五十多年,现在却完全充斥在了这些人的脑袋里。




我举起酒杯——现在这不是为弗洛梅女士的祝酒,而是向我的种族持续至今的愚蠢致敬——又喝光剩余的香槟。




“你知不知道,为什么人们都对赛伯人怀有戒心?”亨特问。 “知道,”我说,“弗兰肯斯坦怪物综合征。害怕所有披着人皮,又不完全是人类的东西。我想,这才是机器人被宣布非法的真正原因。”




“你属于两个世界,不是吗?既是人类,又属于内核?” 我又笑了。“我不属于任何一个世界。我只是这里的一个赛伯怪物,一个研究项目。”




“但是一个真正的上帝会让他的创造物灭亡吗?”




“在内核和它们假设的终极智能的这个例子里,”我说,“上帝不是创造者,而是创造物。也许一个神灵必须创造出臣服于它的创造物,并与之保持联系,这样才能让它感受到对他们的责任。”




它们。“如果他同时既是完全的人类,又是完全的神明,”我说,“那我就恰是他的反物质




它们。“如果他同时既是完全的人类,又是完全的神明,”我说,“那我就恰是他的反物质形象。” “不,”悦石说,“在我的想象中,你的朝圣者朋友们正在面对的伯劳,才是这样的东西。”




“要求作战,就不可避免地会引起号角的挑唆和近乎狂喜的趋之若鹜,我们不能……也不该……被这些东西误导。如果有人无视战争这件顶级蠢事的历史教训,他们必将付出比重蹈覆辙更多的代价……他们会被自己的愚行逼死。




唔,我总认为,没有任何东西会对艺术家的职业生涯有帮助,除了他们微不足道的死亡和退隐。”




民族要真正地接触到开悟,要转入我们的众多哲学所宣扬的知觉与进化的下一层面,就必须将人类致力的所有方面,都有意识地向艺术的高度奋斗。” 莫泊阁悠长地饮了一口,轻蔑地哼了一声。“包括这些身体官能,譬如吃饭、性交,还有排便,我想是吧。” “特别是这样的官能!”雷诺兹叫道。他张开双手,包纳着这张长桌和它上面的众多佳肴。“你在此所见的是动物性的需求,将死去的有机化合物转化为能量,吞噬其他生命的低级行为,但是树梢已经将它变为了艺术!长久以来,文明人类舞蹈的精髓已经替代了生殖活动原始的兽性起源。排泄必将成为纯粹的诗歌!” “下次我去拉屎的时候一定会记起你这句话。”莫泊阁说。




悦石热爱环网。她热爱环网的人民;他们所有的浅薄自私与食古不化,都是人类固有的本性。悦石热爱环网。正是出于如此深沉的热爱,她知道自己必须出力毁灭它。




温特伯详细论述了《旧约全书》中的耶和华并非是在简单地考验亚伯拉罕,同时也在运用忠诚、顺从、牺牲这类单一的语汇同他交流,令人类在这样的关系中,到时机成熟时明白一切。




特伯谈到要拒绝所有的献祭,拒绝任何与上帝的联系,除非两者互相尊重,为了相互理解而诚信作为。他的著作涉及了上帝的多重死亡与如今神明复生的需要,因为人类已经创造了自有的神灵,并将他们释放在了世间。




我们还有少许进步,悦石心想,尽管经受着内核对我们的惯性影响,尽管科学已经几近死亡,尽管我们完全依赖于自身所创之物赠予的致命玩具。




他的信条……他也为此被逐出了教会……认为上帝是能力有限的存在,能够随着世界……宇宙……变得越加复杂而学习成长。




真希望我们有高端的技术,足以在上帝面前和他平等对决,”他这话说得紧张兮兮,声音低沉,“让我们敢于虎口拔牙,为所有降临到人类头上的不公复仇,让他改改自己自鸣得意、趾高气扬的脾气,不然就炸他回地狱去。”




他的信念是忠诚无羁的——历经各种困境历炼,因顺从而坚定,最终,以牺牲为封印。”




首先,猥亵之语让他的痛苦变清晰了。他把痛苦喊了出来,愤怒也变得清晰透彻了。 然后,在喊叫和痛苦的纯粹痉挛之间的疲惫时间中,塞利纳斯沉浸于思索。起初,这仅仅是为了对头脑里的时刻表进行排列细数,那些时间把十秒前的痛楚和即将到来的痛楚分隔了。




知道,这痛苦与生俱来——是宇宙给予诗人的礼物。它是他所感受到的痛苦的物理反应,将其赋予诗文、散文、所有那无用的生命时光。它比痛苦更痛苦;它是忧愁,因为宇宙给万物痛苦。




[当你遇到一名剑客/和他手中的剑交战\\不要把诗献给任何人/除了诗人]




失去我们的无知,可能会有危险,因为我们的无知是我们的盾牌。




将人类撒布在群星之中/ 仿佛是被风吹散的种子]




两者都是嫉妒的神\\ 没有超越情感/ 没有协作行动\\




使用人类的头脑作为电路/ 方法 跟我们使用欺骗性的全局 和我们的吸血数据网 来秘密谋划 如出一辙/




我们往往会毁掉 我们无法理解的东西/ 就像你们做的一样]




蒙席锐利的目光朝他的好友瞥去。“保罗,所有朝圣者……包括你自己……都面对过这种选择,而你们都是通过自己的意志作出选择的。也许有巨大的力量在指引事件的大体方向,但是人类的人格依旧决定着自己的命运。”




我们遍洒在整个银河中,杜雷,就像肿瘤细胞遍布一个活体。我们繁殖,毫不顾及其他无数的生命形式。为了让我们繁荣昌盛,它们必须死或是被推在一边。我们清除跟我们竞争的智慧生命形式。”




人类和机器智能。哪个是另一个的寄生虫?现在,这共生体的两部分谁都不知道这问题的答案了。但这是一个罪恶的共生体,反自然的作品。甚至比那还要糟,杜雷,那是进化的死胡同。”




是不是有另一个人生?我会不会一觉醒来,发现这一切全是一场梦?肯定是这样,上天创造我们出来,不可能是为了让我们遭受这种痛苦的。” 哦,芬妮,要是你知道就好了!我们被创造出来恰恰是为了遭受这种痛苦。到最后,我们都会经此一难,自我意识的清澈石沼夹在痛苦的非凡巨浪中。我们注定生来就要忍受自己的痛苦,把它紧紧地拥在肚子上,就像年轻的斯巴达窃贼将小狼崽藏在身上[54],让它吞噬了自己的内脏。芬妮啊,在上帝广袤的领土内,还有什么其他生物会携有你的记忆?拂去九百年的蒙尘?让它将他吃得一干二净?而此时肺病正以易如反掌的效率做着同样的工作。






我们不是化身,不是什么神之子或是圣子。我们只是我们,独自涂鸦我们自己的狂妄自大,独自阅读,独自死亡。




在这个人们称之为禅宗的内核高度思维中,极乐世界的四项价值观是:(1)永恒;(2)喜悦;(3)个人的存在;(4)纯粹。人类哲学往往会摇身一变,变成另一些价值观,加以分类,成了悟力、宗教、道德、美感。云门和稳定派仅仅认可一项价值观——存在。宗教的价值也许是相对而言的,悟力的价值非常短暂,道德价值模棱两可,美感价值取决于观察者本身,而任何事物的存在价值是无限的——例如“阳光下的山峰”——而无限,同不灭的万物与真理一样永恒。




因为最美的就该是 最有力量的/这是永恒的法则\\




我们都可以,亨特。人类的傻念头和伟大的自尊。我们接受自己的痛苦。为我们的孩子开路。那为我们赢得了成为梦想中的上帝的权利。”




亚伯拉罕在试探上帝。 上帝在最后时刻拒绝了牺牲,阻止匕首的刺下,他也由此赢得了人心——在亚伯拉罕的眼中,在他子孙后代的心目中——他成为了亚伯拉罕的上帝。




亚伯拉罕来此不是为了献祭,而是为了明确了解,这个上帝是不是一个可以信赖和服从的神祇。




如果上帝进化了(索尔确信上帝肯定会),那么,肯定是朝移情进化而去——朝苦难的共感进化,而不是朝力量和统治进化。





  • 情节相关



但我却无法做自己的梦。现在还不行。我怀疑我的出生——从临终卧榻上的重生——是不是只为了梦见我死去的遥远的孪生人格的梦境。




“我能梦见第一个济慈重建人格的感觉。”我回答道。声音很低沉,就像是在说梦话。“他们谋杀他的的时候,他把自己的意识通过物理连接接入了其中一个朝圣者,现在他就在他们的微网中游荡。不知怎的,他的所知所感就进入了我的梦境。或许,我的行动也进入了他的梦境,但我不得而知。” “疯了。”




“霍金驱动从不撒谎,议员。”纳西塔的声音完全没有起伏,“霍金扭曲尾波无法模拟。我们所寻找的只是上百台……如果游群更大的话,会有上千台……正在运转的奇点驱动器的实时地点。运用超光通信广播传递霍金效应,不会带来时间债。”




“基于军事理论,”李说着,虽然他双眼绝望,但声音却很坚定,“一个人能够犯下的两种最大的罪行,一是拆分己方的军力,二是……正如你所说,执行官大人……将所有的鸡蛋放进一个篮子里。而这次,甚至连篮子都不是我们自己做的。”




伯劳又走近了些。塞利纳斯的手哆嗦着,再次拿起笔,在最后一张纸空空的下缘写起字来:是时候了,马丁。




执行官大人,就我们目前所知,所有的霍金驱动尾波都只是圈套。游群早在几十年前就已经撤下了驱动器,并朝着目标以亚光速行驶……”




为了将人类从她认为是永恒的奴役中……或者更可怕的是,永恒的灭绝中……拯救出来,她已经做好准备,要打开前门面对恶狼,同时将大部分老百姓的家庭藏在楼上,安全地关在紧锁的门后。可是现在,末日已然降临,狼群正从每一扇门窗涌入。在审判面前,她几乎要放声大笑,竟然以为自己可以将混沌从牢笼中放出并加以控制,如此愚蠢真是无人能及。




海军少将李深深地吸了口气。“我建议我们认赔,干脆把那九个世界的奇点球炸掉,在第二波游群抵达住人星系前,就准备好给他们来个迎头痛击。”




有什么力量,除了缪尔之神,能够占据我们的心灵?” 杜雷朝天空指了指。“好几代以来,环网的每个世界都通过技术内核的数据网连接了起来。大多数有权有势的人类携带着通信志扩展植入物,以便轻松接入……难道你没有吗,哈尔蒂恩先生?”




[我们栖息在 中间之物/ 串联的小小奇点/ 就像串列的水晶/




[数据网是这台计算机\\ 每当一个人 接入数据网/ 此人的神经元 就是我们的/ 将为我们的目的所用\\ 两千亿大脑/ 每一个都拥有它的 十亿神经元/ 这形成了庞大的 计算能力]




云门是在说时空本身的量子层次!量子波的泡沫将宇宙结合在一起,形成了远距传输器的虫洞,超光发射仪的桥梁!这部“热线”不可思议地在两个朝相反方向逃逸的光子中送出了信息! 如果技术内核的人工智能就像是霸主房子墙中的老鼠,那我们未来的人类上帝将会出生在木头的原子中,空气的分子中,爱、恨、恐惧、睡眠石沼的能量之中……甚至是在建筑师眼睛的光芒中。




 [移情是个 异质的无用之物/ 是悟力的 阑尾\\ 但人类的人工智能用它嗅探/ 而我们则用痛苦 逼他从藏身之处现身/




“人类和机器的和解,创造者和创造物之间的和解。”济慈刚说完,便又开始咳嗽。亨特递过脸盆,鲜红的痰液淌了进去,咳嗽这才止住。他躺了回去,喘了一会儿,然后补充道,“人类和人类想要灭绝的种族之间的和解,内核和内核想要消灭的人类之间的和解,痛苦进化出的‘凝结的虚无’之神和想要消灭它的祖先们之间的和解。”




塞利纳斯跟其他人一样,好像也活着,也沉浸在某种静寂的痛楚中,由一个分流槽连接到了一根搏动的脐带上,而那脐带则连进了壁架后的白墙,好似与岩石合而为一了。




内核通过让从属物丧失智能来实现统一,”她轻轻说道,“以停滞确保安全。自大流亡以来,人类思想、文化、行为的,这些东西都到哪儿去了?”




超光介质,就人类所理解的,是时空本身的普朗克无限拓扑超弦地形:也就是被人工智能神秘地称为“凝结的空虚”的东西。那种介质不可能受到干扰。





  • 引用&典故&姿势



一颗海伯利安的全息球体停止了转动,逐渐展开成为一系列平面投影:倾斜的等矩形、波恩投影、垂直线、星状符号、范德格林氏投影、高瑞斯投影、被遮断的古德等面积投影[6]、指时针、正弦曲线、方位角等距、多圆锥图形、矫枉过正的桑津、埃舍尔化计算机、布列斯梅斯特、白金敏寺、米勒圆柱形、多方线绕制图,还有座区图标准,之后这一切都消融成一张海伯利安的标准罗宾逊-柏阿德地图。






这首诗讲述的是泰坦神的覆亡,他们被自己的子嗣——希腊诸神——取而代之的故事。它讲述了由于泰坦神拒绝被取代,奥林帕斯神与之搏斗的历程:随着俄刻阿诺斯和他的篡位者——尼普顿——搏斗,大海掀起了惊涛骇浪;随着海伯利安与阿波罗争夺光明的控制权,太阳消失了;随着萨土恩和朱庇特争夺众神王座,整个宇宙都颤动起来。岌岌可危的,不仅仅是一批神祇的消逝,他们将被另外一批取而代之,而且是一个黄金时代的终结,黑暗时代的降临,那将意味着所有凡夫俗物的灭顶之灾。 《海伯利安诗篇》并没有隐匿这些神的另一重身份:我们很容易就能明白,泰坦神代表了整个银河系中人类短暂历史上的英雄,而奥林帕斯篡位者,便是技术内核的人工智能。双方之间的战场,波及到环网所有星球上一片片熟悉的大陆、海洋、航空线。在这之中,冥府怪物,虽是萨土恩之子,但迫不及待地想要和朱庇特一起继承这一王国,暗中追踪自己的猎物。它猎捕神,也猎捕凡人。




战争席卷过千千万万之地,整个文明被蹂躏,泰坦神的代表请求暂时停火,要和奥林帕斯毫无幽默感的英雄们会面并谈判。在诗人想象出的浩瀚场景中,大步走过萨土恩、海伯利安、科托斯、伊阿佩托斯、俄刻阿诺斯、布里亚柔斯、密姆斯、波尔费里翁、恩克拉多斯、罗图斯,以及其他神灵——还有他们同样的泰坦姊妹,特提斯、福柏、西娅、克吕墨涅[22]——而他们对面,就是朱庇特、阿波罗和奥林帕斯诸多同胞兄弟[23]的阴郁面容。 塞利纳斯不知道这最宏伟史诗的结局。




在停战的旗帜下,萨土恩和篡位者朱庇特面对面而立,站在垂直切割的大理石谈判桌前。他们的对话壮丽而朴素,他们求生的辨论,论战的基础,创造了自修昔底德的《与米洛斯人的对话》[24]以来最杰出的辩论。




何来猛兽,时限终于到期,正蹒跚而向伯利恒,等待诞生?




“为什么这里是地狱,”塞利纳斯想,引用了一句马洛的话,“而我竟置身其间。




我们在漆黑的庞大建筑中熬过漫漫长夜,我教他使用强韵和弱韵中断的技巧,或者交互使用抑扬格和无重音抑抑格的乐趣,或者频繁使用扬扬格的自我放纵。




亨特在我手指的指示下,带我进入了漆黑的方形门口——西班牙广场二十六号的门口——我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但丁的《神曲》,也似乎看见了那句“LASCIATE OGNE SPERANZA,VOI CH'INTRATE”——“入此地,汝当弃绝一切想望”——就凿刻在门口冰冷的门楣上。




这段话是俄刻阿诺斯——即将被废黜的海洋之神向天数已尽的泰坦神讲述的一席话。这是一首献给进化的赞美歌,而当时查尔斯・达尔文才刚满九岁。




你的脸上读到奇妙的课文: 广博的知识造就我成为一尊神。 名声,功绩,古老传说,可怕的事变, 反叛,王权,君主的声音,大痛苦, 创造,毁灭,所有这一切顷刻间 倾注到我这头脑的广阔空间里, 奉我为神明,仿佛我已经喝过 宇宙间无与伦比的佳酿或仙露, 从而成为不朽。[61]




再见吧,三鬼魂!你们不能够把我 枕着阴凉花野的头颅托起来; 我不愿人们喂我以赞誉,把我 当作言情闹剧里的一只羊来宠爱! 从我眼前退隐吧,再一次变作 梦中石瓮上假面人一般的叠影; 再会!在夜里我拥有幻象联翩, 到白天,我仍有幻象,虽然微弱; 消逝吧,鬼魂们!离开我闲怠的心灵, 飞入云端去,不要再回来,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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